元帅仿佛在跟空气说话,眼珠子却盯着连奕转,说:“不知道然然去哪了吼?”
小儿媳淡定附和一句:“恩,不知道。”
这个家没了那只乖巧起来是小猫猫、炸毛了就是小狮子的姑娘,格外冷清。麻雀小姐也不跟美男好了,不见踪影。
管大从那天开始就没睡过房间里的那张床,他不喜欢孤零零一个人躺在上面的感觉,再多的抱枕都不如一只软绵绵的小姑娘来的贴心。
他现在每天就睡在楼下沙发,睡前,会翻一遍媳妇儿从闺房带出来的相册。
他无意之中,在那叠厚厚素描本中找到。
原来,她藏在那里。
当他细细翻过一遍之后,终于知道那姑娘为什么掖着藏着不让他看她小时候的照片。
原来,天鹅真的是丑小鸭变得呢,真不怪他第一眼没认出来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。
那片高粱地那么黑,她的脸那么脏,还糊着鼻涕眼泪……实在是个丑丫头啊!
管元帅一天夜里起来,看见管大坐在楼下沙发上,腿上盖着一条棉被,又一遍的翻看那几本相册。
他过去推推,说:“肚子饿了。”
管大站起来去厨房做了一份蛋炒饭,香气四溢,引人唾液分泌。
管元帅咬着弹牙的米粒,对管大说:“你上次出去做去做活,我跟你媳妇儿也睡不着,然然给我做过一次蛋炒饭,把糖当成了盐,甜兮兮的实在是太奇怪,你没吃过吧?恩,你应该试试的。”
这个冬天格外的冷,特警队里的气氛犹如这个冬天,没有一丝温暖,小队员们见着队长都要绕道走,不然会被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与生俱来的冷冽气质冻僵。
大家都知道队长家可能发生了点什么,因为有一次食堂吃饭,大伙坐一起,有人无意间问他:“队长你的漂亮媳妇儿呢?”
然后这天,他们英明神武的队长喝醉了。
喝醉了也不闹,就抱着之前问他的那个小队员不放手,那小伙子都快哭了,扒拉着队长的手想脱身,却听他呢喃:“媳妇儿,别闹么……”
连奕跟嫣然联系过几次,主要是问问她妈妈的病情,情况比想象中严重,关键是病人不配合治疗。
嫣然在美国的几个月里,不适应环境,听不懂语言,看着钱雅琳瘦成拳头大的脸,躲在走道上给郑海涛打越洋电话。
郑海涛说:“今天特警队有假,他又跑来找我了,真的很烦人,我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他居然还跟了我一整天!中午他做的饭,吃饭的时候对着他那张脸我就没胃口!真是太讨厌了,刚刚被才我轰回去!”
嫣然握着手机没吭声,听郑海涛说:“然然啊,你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,大不了养你一辈子,你也不怎么会花钱,挺省事的。”
就是这天,管大地在从F市回L市的高速上接到电话,说市中心高档居民区有毒贩挟持了一栋楼的居民,大多是妇女孩童。
车里放着的嫣然小时候的一张照片,他摩挲着,自言自语:“又要出任务了,别怕,会平安回来。”
特警武警都出动,他一到现场就有人过来讲情况,是居委会查环查孕的时候发现的不对劲,只逃出来一个,剩下一个也被劫持了,人质都聚在五楼,毒贩有十人,有冲锋枪和其他武器,这里是他们制毒的窝点。
管大挑挑眉,市中心?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?
上级下达指令,全力解救人质,务必将伤亡降到最小!
早有得到消息的媒体端着长枪短炮试图采访,管大不擅长这些,挥手让安排个人出去说话,武警那边的政委被派了出去。
事情太大,管元帅也到了现场。
他知道儿子今天去见了郑海涛,他这个笨儿子去一趟什么也不问不说,就给人家做饭洗衣服削水果,然后每回都被轰回来。
有首长坐镇,管元帅的肩章晃着冬日好不容易出来的太阳,目送特警队突围。
一楼保安室里有两个端着枪的家伙,电梯已经被停,整栋楼安静得不得了。
毒贩要求一架直升机送他们出国境,而管元帅的指示是:“如有必要,一个不留!”
三分钟后,对讲机响起,“一楼干净。”
五分钟后,“三楼干净。”
于此同时,天空盘旋的直升飞机掉出一道黑绳,米粒般的黑影快速滑降,楼顶守卫的毒贩被击毙,天色已经全黑,附近居民都被撤离,远处摄影师的机器里,楼顶掉下几根黑绳,刚刚的米粒黑影顺着黑绳滑降,身体贴着大楼的外壁,飞檐走壁务必神勇。
五楼的毒贩联系不到其他楼层的同伴,已知凶多吉少,拉住一个女人架在窗口,大吼:“让你的人撤走,不然老子摔死这臭娘们!”
远远的,传来一片哭喊声,然后是毒贩伙里带头人的怒喊:“特么的给老子闭嘴,再哭就先让你吃枪子!”
滑降的黑影停在半空中,脚在上脑在下,倒挂墙壁,等候时机。
一声闷响直接爆了带头人的脑子,暗红的血蓬绽放在黑幕中,女人一声刺耳的尖叫,摔出窗外。
窗外忽见黑影,麻利的踹开玻璃窗跳进去,翻滚躲避子弹的同时瞄准射击,孩子们放声大哭,妇女老人们站起来想跑,场面一片混乱,刚刚在附近高楼射击的狙击手再次解决两个毒贩,剩下的三个被黑影制服,卸了武器压在地板。
个头最高的那枚黑影出声:“五楼干净。”
这句话刚说完,已经跑出去的人质中忽然传来凄惨的哭喊。
糟了!管大迅速反应过来,挥手示意同伴掩护。
单手抱着一个小女孩的男人个头很矮,从一开始就伪装在人质当中,他是第十一个毒贩。
这里是狙击死角,他手里拿着枪,顶着小女孩的脑袋,他的脚边,躺着一个女人,已经倒在血泊中,小女孩哭闹不停,喊着要妈妈。
“闭嘴!”小个子男人掐住了她的脖子,有顺利跑下楼的人质,劫后余生的看向五楼亮着灯的楼梯间。
“别哭了。”管大出声安慰道。
“呜呜,妈妈……”小女孩扑腾着双腿,脸色涨红。
“宝宝乖,叔叔来带你回家。”
一声枪响,毒贩痛呼松开手,小女孩掉在地上,裤子都湿了,呜呜的朝着管大伸出手要抱抱。
管大快速上前单手抱过小孩转身想举枪防卫,却听一声高喊:“队长小心!”
来不及……毒贩拼死一搏,举枪射击……他只能选择护住怀中的孩童,转身的动作强硬停止,用自己的血肉之躯,换回刚刚承诺的那句话:叔叔带你回家。
十年前,他在那片贫瘠的高粱地里,他的眼里看不见慌张,他很笃定的说:“你爸爸让我们来带你回家。”
他怀里的小姑娘呜呜哭着,终于卸下防备,说叔叔快救救我!
然然……
这一天,美国也下了雪,雪花原来那么漂亮,拍打在钱雅琳病房的窗前,可它们的生命也就那么的短暂,飞舞的时光如此美好,一旦落地,化为雪水,或者,被肮脏的街道毁去一身洁白晶莹。
莫名的,嫣然不喜欢这场雪,她关上窗,护士进来发药,钱雅琳不吃,说要出院。
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的戏码,嫣然已经习惯,她从一开始的发火斥责,变为如今的温声细语,她说:“妈妈,别闹,吃药么。”